父親的手機

  □蔣波
??? 父親在寒冷的日子里病逝了,含淚整理他的遺物時,我看到那個熟悉的父親日夜不離手的手機,那是一款極為平常普通的手機,在繁忙的日子里,通過它,父親與我聯(lián)系溝通,聽聽我的聲音,想象我的樣子,關(guān)心我的生活。
??? 拿著這個依然帶著父親體溫的手機,淚水滾滾而下,翻閱手機的通話記錄,我驚奇地發(fā)現(xiàn),我的手機號碼是出現(xiàn)頻率最多的,無論是未接的、已接的、已撥的,每隔一兩個號碼,就會出現(xiàn)我的手機號。我的手機號被父親保存為:孩子,而每次接通電話,父親第一句話總是:孩子怎樣怎樣……如今,那個稱我為孩子的人永遠地去了!
??? 父親是平平常常的農(nóng)民,看別人都用上了手機,父親也選購了簡單的一款,在他說來能打電話就行了,短信他不會編寫,別的功能也玩不了。這款手機就和父親一樣,簡單、樸實、耐用。我曾提議父親換一款時尚大氣的手機,也動過為他買手機的念頭,可都被父親婉言拒絕了。功能多的太浪費,用不了再說還嬌貴,摔著碰著就壞,不值得。有個手機能打電話就行了,用著也習(xí)慣了,再說,這手機好用,充一次電,能用一周呢。這是父親常說的話。
??? 平時工作忙,父親給我打電話總是在我下班后。天冷了要我多穿衣服別感冒,天熱了怕我覺得費電不開空調(diào)。家里有什么好吃的要我周末回去,香椿芽、棗、玉米、花生、地瓜都一一給我留著。在父親看來,我永遠是個孩子,需要噓寒問暖關(guān)心愛護。
??? 每個周五晚上,手機鈴聲總會響起,接通電話,父親熟悉而獨特的聲音傳來,說明早會買排骨,要我中午回家吃飯?;蛘咭鑫覑鄢缘聂~,亦或者問我想吃什么。要是我哪次疏忽大意手機沒電關(guān)機了,或者是有事關(guān)了機,打不通電話了,父親便焦急而緊張起來,坐立不安。
??? 一次周末的晚上我的手機沒電了,父親撥打了二十余次都沒有打通,怕我有什么意外,父親不顧天色已晚天氣寒冷,趕了三十多里的夜路來到縣城,看到焦灼而風(fēng)塵仆仆的父親時,我不由愣住了,給手機充上電開機后,短信提示音不斷響起,幾時幾分父親撥打了我的手機,統(tǒng)統(tǒng)提示。一瞬間,我的眼圈濕潤了,感動而內(nèi)疚,父親只是輕描淡寫地說,看到你沒事,我就放心了,記著充足了電,別讓大人記掛……
??? 記憶中,父親的手機極少關(guān)機,用他的話說,怕孩子有事了打不通電話。我知道,父親日夜開機是為了我,他的手機里存儲著有限的電話號碼,撥打的電話也不多。就在父親生病的半年多時間里,手機更是不離他的左右,每次我給父親打電話,總是聽到他那爽朗而陽光的聲音,和病前無異。父親總是笑呵呵的,說吃得不少,身體狀況還好,要我安心工作別太牽掛。
??? 后來,我才知道父親怕我擔(dān)憂難過,忍著病痛和我通話。父親離去的前一天,打通他的電話后發(fā)覺他的聲音有點嘶啞,父親說上火了啞了嗓子,沒事的,多喝點水就好了,那些藥都吃著呢,不礙事。父親的聲音并不顯得軟弱無力,只是略微有點低沉,我也就沒太在意。誰知,那次通話竟成了最后的一次,手機依舊,可是父親的聲音再也不會響起了。
??? 拿著父親的手機,我呆呆出神,想象著父親打手機的樣子??粗沂謾C的通話記錄,我幻想著那個寫著爸爸的電話號碼再次響起,父親熟悉的聲音再次傳來。手機接聽別人的電話,有時候長達十幾二十分鐘,可是和父親,每次通話最多也只是五分鐘。多想再次聽聽父親的聲音,和他暢談一次,可是,如今這已是一個奢望了。
??? 空閑時,我常常撫摸父親的手機,一次,手機鈴聲響起,是父親多年未聯(lián)系的老同學(xué)打來的,接通電話,我忍不住淚如泉涌。一次次摸索著父親留下的手機,懷念著父親拿著手機的樣子,想象著父親打通了我的電話后開心的樣子,一瞬間,仿佛又聽到了父親親切的聲音,那聲開頭的孩子稱謂令我潸然淚下。
??? 父親的手機,帶著父親的氣息,給我溫暖的回憶。看到它,我就像看到我的父親,聽到他的聲音。冥冥中,我覺得父親未曾離去,還在我的身邊。是的,父親永遠不會給我打電話了,可看到以前伴隨他每一天的手機,我就覺得踏實,像看到了父親,我相信,他那綿長永久無私的父愛將會伴我人生的每一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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