爆米花

□鐘春香
??? 他穿著一件黑藍(lán)色的棉衣,絡(luò)腮胡子,臉黢黑,仿佛有永遠(yuǎn)洗不去的銹色。他不吆喝,站定后,支起一只黑乎乎的爐子,生起木炭火。
??? 骨碌碌,骨碌碌,那只胖胖的爐灶子,像懷了孕的女人,腆著肚皮行走在紅藍(lán)的炭火之上。真是奇了怪了,那胖乎乎的女人肚子里,怎么飄散出一股馨甜的類似奶粉的香味兒!孩子們吸了吸鼻子,真香!他仍然不說話,沉默地扇著炭火,火光映紅了他的臉,讓他的眼睛也倏然閃亮,孩子們終于按捺不住了,高喊著:“爆米花!爆米花!”
??? 孩子們不知道他的名字,而他直到離開村子,也沒有告訴他們。仿佛“爆米花”,就是他的標(biāo)簽,就是他的名兒,但這名兒,多香??!
??? 男孩子大聲吵嚷,女孩子捂著耳朵,大家都在等待那一聲巨響。“砰”的一聲,大地打了一個(gè)噴嚏,噴出的是——如云朵般松軟香甜的爆米花!
??? 女孩子向“爆米花”身邊湊了湊,張著小手捏起幾顆香甜的爆米花,揉進(jìn)嘴里,火光照著她們秀氣的大眼睛,眼里泛起淚光。無法描述的香甜,讓那張花襖子映襯下的像涂了胭脂一般的小臉,俏生生地一笑,醉了那個(gè)叫“爆米花”的人!他隨手抄起一大把爆米花,不由分說地裝入女孩的襖荷包,笑著說:“吃吧,多吃!”
??? 為了在“爆米花”身邊占一個(gè)有利的位置,兩個(gè)半大男孩在人群中打了起來,他們急紅了眼,臉紅脖子粗地吵嚷,但最后不得不在離“爆米花”五米的地方,用摔跤來決定勝負(fù)。只聽又一聲“砰”,人群歡騰起來,一堆白云一樣干凈、蓬松、香甜的爆米花,裝進(jìn)了麻袋和篩子!兩個(gè)男孩回過頭來,再也不想用摔跤這樣弄臟衣服和手腳的方式,來解決吃爆米花的矛盾了!兩個(gè)和好的男孩,一起腆著臉,嬉笑著向“爆米花”伸手要爆米花吃。“爆米花”的黑臉上,漾起一團(tuán)黑紅的笑,那笑藏著歲月的泥,黝黑閃亮,但在男孩的眼里,卻是那么可親可愛!
??? 夜晚起風(fēng)了,有些冷,正是十一月的天氣,地上還鋪著晚秋的黃葉。爆米花帶著初冬的第一縷暖香,從孕婦般的爐肚子里,一次次地蹦出,讓那個(gè)叫“爆米花”的人和孩子們一起,最先感受到了冬天的詩意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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