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?? 離開秀蓮奶奶已是四十多年，可她的影像在我腦海里還是那樣清晰。
??? 我的母親是一個非常隨和的人，不管在哪個村莊任教都與人為善，秀蓮奶奶就是文革時期母親在第十村任教時與我們家關(guān)系最親密的人。
??? 我記得，她經(jīng)常看著我們吃飯，還經(jīng)常給我們講一些故事，為我們縫補衣服……我覺得她當時真的取代了祖母的位置。我們常常圍著她嬉鬧，她還是我們的保護神，母親一沖我們發(fā)火，我們就在心中呼喚奶奶，母親無數(shù)次這樣說：“要不是你奶奶來勸，這個打你們一定會挨上了。”我和二姐還隔三差五到奶奶的小土屋里過宿 ，我們覺得那也是享受，因為奶奶的小屋總是收拾得那么干凈，被褥那么軟和，還能獨享奶奶的故事。
??? 那時候我們正處于發(fā)育時期，吃的東西又沒什么營養(yǎng)，常常不到飯時，肚子已是咕咕叫餓，放學路上，正經(jīng)過奶奶的小院，我們知道鑰匙放在哪里，開門就進去找能充饑的東西，有時候吃又軟又甜的地瓜，有時候吃奶奶煮的紅蘿卜，還有時候吃奶奶做的黃黃的帶暗紅色焦皮的玉米餅……總之，我們從來不客氣。
??? 不過，奶奶對我來說也很神秘，我經(jīng)常想：這么漂亮的一個人，為什么終生未嫁？這么善良的一個人，為什么鄉(xiāng)親們都不喜歡？
??? 后來，我才知道，奶奶是一個敢于與命運抗爭的人，她們那個時代的婚配，完全是父母決定，婚前他們根本沒見過面，新婚之夜，奶奶發(fā)現(xiàn)夫婿與她想象的差距太大，當夜抗婚逃跑。
??? 在那樣的封建社會，又處在孔孟之鄉(xiāng)，發(fā)生這樣的事情，奶奶受的重創(chuàng)和非議可想而知。她承受不了，患了精神病，一犯起來就圍著村子一邊跑一邊唱，還有時候大喊大叫，大哭大笑。但即使犯了病，她的衣著依然干凈。
??? 我曾親歷過她的犯病，我再怎么喊她，她也不予理睬，還是跑得那么快，喊得那么響，但過后和正常人一樣。這就是村里人不接納她的原因，他們叫她瘋婆子，經(jīng)常告訴我們不要和這樣的人在一起。但是我們和奶奶之間已筑起了友誼長城，我們滋潤了她的生活，她也給了我們諸多關(guān)愛，我們愛奶奶，奶奶更愛我們。
??? 離開奶奶后，我們家的境遇更差了，一直也沒有機會去看望她老人家，她是哪一年作古的我們也不知道。但我常想，她老人家知不知道我這個當年的小丫頭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是老太太了，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想念她？我多么希望她在另一個世界里找到理想的愛情和幸福。
??? □張勇